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卌年丨陈新民:高考政审,我家请“官人”喝酒

陈新民 新三届 2021-04-24


作者简介

本文作者


陈新民,江苏盐城人,生于1956年,定居南京。恢复高考后的77级,曾任中学语文教师,文化干部,新华日报记者,扬子晚报新闻部副主任等。后为自由职业者。笔名“江河微波”。


原题

我的高考往事



作者:陈新民


摘要

我当知青时

曾对领导不恭

高考政审不得不

宴请人秘股长……



1977年冬,我是苏北大丰林场(现在的国家级麋鹿保护区即是当年大丰林场的一部分)的一个“知青”。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,不知何时可以出头。

入冬后的忽一日传来消息,恢复高考了;而且我们这样的没有什么官场家庭背景的知青,也可以考。于是大家就有了报考的念头,把它看作是离开农村的救命稻草。

那时,我们4个男知青住在同一个茅草棚里。时间很紧迫,大家没有心思出工了,急急开始“复习”。

其实,有什么好“复习”的呢?一是根本没有“考试范围”“高考指南”之类的资料;二是我们仅有几本不知从哪搞来的数理化方面的课本,其他什么书籍也没有;三是没有老师指导;四是1966年“文革”开始时,我们都在念小学四、五年级,此后虽然一直上到高中毕业,但是在那个年代,很多时间用在了“学工”“学农”“学军”和“大批判”之类的政治运动上去了,真正上数理化的课程少得可怜。

从小学阶段起就没有好好上课,底子薄,初中、高中的课也就学不进去。因此严格来说,充其量我们其实都只有小学、最多不过初中的文化水平。现在居然要参加“高考”,谁有这个信心?

 “唉,复习什么哦?考不上的,打牌吧!”不知是谁的提议,说到大家的心里了。于是我们开始玩扑克牌。

玩了几分钟,有人说了:“哎,光打牌也不行啊!还是复习吧!”想想也对啊,打牌能够打进大学啊?于是丢了扑克,又翻起了那几本已经翻烂了的课本。

不一会,又有人说了:“考不上的,别做大头梦了吧!打牌!”

对,打牌!大伙扔了课本,抓起了扑克。

打了一圈,又有人说了:“还是看书吧?不复习就更考不上啦!”

“复习就一定能够考上吗?”有人说。

复习也不好,打牌也不好,那怎么办?“抓阄,看谁能够考上!”

哈哈,这个提议好!人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的最后一招,就是靠唯心主义了。我们做了最好的预期:假设我们四人中有三人能够考取,只有一个倒霉蛋没有考上!

于是拿出三张红色的扑克,代表考取;拿一张黑色的,代表名落孙山。牌背朝上,洗了又洗,放到桌上,摸!

哈哈!结果出来了:他们三人,摸到的是红牌,那张黑牌,落到我的手中。他们欣喜若狂,犹如真的金榜题名一般兴高采烈;我呢,虽然也不是滋味,但也算坦然。因为,我们四人中,我的学习成绩本来就是最差的······何况,这不过是个玩笑而已。

没几天,预考(初试)开始了(那时高考分两步走:首先是预考,通过预考的才能再参加正式的高考即复试)。又过了几天,我们在打篮球,听到林场广播站公布本场知青通过初试、进入复试的知青名单。那三个摸到红牌的“幸运儿”,居然榜上无名!我这个“倒霉蛋”,却通过了预考!哈哈!命运啊!篮球一丢,跑回住的茅草棚一阵大笑!

没有通过预考,他们三个浑小子就死了心。我呢,既然获得了参加最后考试的资格,也就有一搭没一答地去自我“复习”、参加复考。

我的数学一塌糊涂,所有题目都不会做。考卷第一部分是判断题,也就是在题目旁边的括号里打钩或打叉叉。我反正是不会,闭着眼睛乱打一气,对与错,由上帝去决定吧!其他题目就不做了,直接交白卷!我是第一个交卷的,其他人还以为我是数学很好,所以轻松应对的,还对我投来羡慕的眼光。岂不知我就是个“白卷先生”!

幸好,我只是偏科而已。咱数理化是不行,文科可是俺的强项。结果,后来公布了通过复试的考生名单,我又一次榜上有名!

接下来是“政审关”。

说到“政审”,现在的“八零后”应该是不知道了,可在五、六、七十年代甚至八十年代初期,任何人要参军、入学、招工、入团、入党、出国······无不要进行“政审”,“政审”不合格者,就“一票否决”,叫你完蛋!而“政审”是否“合格”,关键就在一个字。哪个字?容我慢慢道来。

原来,当时的“政审”,主要是看其“政历”(政治表现历史的简称)。一曰“政历清白”,一曰“政历清楚”。别小看了“清白”的“白”字和“清楚”的“楚”字,一字之差,天壤之别!“政历清白”,就意味着你的政治表现是好的,“清白”嘛。反之,“政历清楚”,则说明你的政治表现有问题,但是已经查“清楚”了。既然政治表现有“问题”,那你的“政审”还可能通过吗?

我清楚地知道,我自问平时虽然顽劣,但是既无“政治问题”,也无偷鸡摸狗,没有受过任何处分,“政历”当然是“清白”的。但是,林场的最高统治者“革委会”主任(已去世),是个极左的“老革命”;而我则因为平时没有对他表示出足够的“尊敬”,而且有时对他用公款吃吃喝喝等的行为还有些不敬之举,早已成了他的眼中钉、肉中刺,恨不得把我送进牢房。这次如果让我考上大学跑了,对他而言是“放虎归山”,对我而言则是“胜利大逃亡”。因此,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,给我来个“莫须有”的“政历清楚”,那我岂不就要功亏一篑了?

我打听到负责“政审”的是林场一个姓陆的人秘股长,于是就去找陆股长探听情况。陆股长是退伍军人出身,与我的关系尚好。当年他曾经因为男女关系问题被要求做书面检查,三次检查“不深刻”就要处分,但他只有小学文化,前两次写的都被认为是“不深刻”,后来是私下请我帮忙写,这才通过了的,所以他对我还有点感激。他告诉我,革委会主任果然授意他,在我的政审材料上要写“政历清楚”。陆股长好酒,我连忙请他到县城我家里,喝酒去。

父亲在家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款待陆股长。父亲是解放战争时期参军的,席间与陆股长聊起淮海战役、渡江战役之类的旧话,两人把酒言欢,推杯换盏,俨然成了老朋友。这样一来,陆股长再也不好意思给我写“政历清楚”了,我也就堂而皇之地“政历清白”,顺利录取进了高校,成为一个今天被称之为“77级”的大学生。

而今,我们这四个抓阄看谁能够考取大学的“知青”,虽年过花甲,却都还健在;而陆股长却早在一次宴会上因饮酒过量而死在酒桌上。可是,他却是我顺利进入大学校园的功臣,我至今还是经常想起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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